文|知衡
新书对旧书的“事增”大概有两种:一则关于当时事势、古来政要和本人贤否;二来是琐言碎事,“但资博雅”。据统计全书过于旧书增补内容有两千多条,不仅没有一人两传,甚至一事分见数处、一文别见数卷的现象也少见。
唐五代十国战乱时流散民间的文献、手稿,到北宋时期冒发出来,并为学者史家所重视,《新唐书》便从史料收集开始下功夫。编修之一的吕夏卿在《唐书直笔》记载,《新唐书》得“今广内藏书之盛,传记可以质据”。宋祁更是甫一修撰,就叫“在馆学士,人供《唐书》外故事两件”,有益于增补大量史实,详细内容记载,尤其是晚唐的人物史事和列传,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“事增于前”。南宋《山堂考索》记:“(《新唐书》)其述姚崇十事则得于开元之遗史;其赞房、杜则本于柳芳;其赞丘、王则本之吕温;传段秀实,则得子厚之文集;传张巡、许远,则得知于李翰、韩愈;传甄逢、甄济,则得之于元稹;李、郭相勉以忠义,则得之杜牧。”除此之外,《艺文志》增加了许多中晚唐内容,数十百种超于旧书。许多列传引用了当时出现的小说、文集、碑志、政书等,可见其资料来源不囿于一处,集诸家所语,博采众长,为内容增色不少。
《相州昼锦堂图轴》,明,仇英绘
前文体例部分,对于新书在志和传上的调整大概提及一二了,新书的“事增”都是极有必要的。赵翼就曾反问,旧书没有《兵志》,那有唐一代府兵制、募兵制放在哪个本纪合适?没有《选举志》,那就明经、进士沿革从哪考证?列传内不设《公主》,那柴绍之妻辅佐帝业、安乐公主弑逆、太平公主谋反就不说了么?不设《奸臣》,那李林甫、崔昭纬等人的奸邪又怎么以示未诫?旧书将武则天位列本纪,《皇后传》便不再归类;新书则安排其在纪、传中两存,将其改朔易号、用人行政的大事都放在了本纪,个人私生活行迹则放在了《武后传》。
受到使用国史、实录的限制,《旧唐书》未免带上了讳述当朝的印记。唐高祖李渊起兵“本非素志”,其子李世民与刘文静、裴寂等人做了大量工作。《旧书》在高祖本纪中只言“太宗与晋阳令刘文静首谋,劝举义兵”,《新书》则详细描述了其中李世民如何暗地结交豪杰,联合刘文静,并与裴寂密谋以晋阳宫人私侍高祖逼其起事,高祖假意推脱,要惩治李世民,后又松口“吾爱汝,岂忍告汝邪?”顺水推舟。其中细节,颇值得玩味。至起兵时,旧书只以“群盗蜂起”四字概括,新书则历数四五十人为其列传,看起来是烦冗了,其实反而省去了阅读上的困惑和难度。
不仅如此,《旧唐书》资料堆砌的另一个后遗症,便是浮于表面。宦官专权作为唐代中后期的一大祸,自穆宗以下,皆为宦官拥立,但旧书在本纪中仍照抄旧史,记前君遗诏、嗣君即位,对宦官之祸并无探讨。相比之下,新书则十分注重对唐代兴衰的探索以为今用。《高祖本纪》卷末论唐兴盛之因,《昭宗本纪》卷末论亡国之主并非全都愚庸暴虐,《藩镇魏博列传序》论君臣幸安,姑息藩镇,酿成大祸,《宦官列传序》论“昏君蔽于所昵,英主祸生所忽”。对于北宋自真宗以来冗兵冗员,国势日颓的气象敲响了警钟。肺腑良言,是史家责任的内核,作为庆历新政支持者的欧宋二人,责无旁贷。
因此,当更多人认为旧书在史料更胜一筹之时,以此为例,新书看似精简的体量,也是有着重大革新的,实为“事增”之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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