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系精读中国史连载326,《清朝史话》连载33,欢迎收看。
光绪皇帝在批准《马关条约》时,曾作硃谕说:“嗣后我君臣上下,惟期坚苦一心,痛除积弊,于练兵筹饷两大端,实力研究,亟求兴革,毋生懈怠,毋资虚名,毋忽远图,毋沿积习!……以收自强之效。”
光绪皇帝这些话,无疑来自幼弱的资产阶级改良派思潮的感染。
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,中国就已出现了早期的改良思想。
中法战争之后,这种改良主义思想,便形成了一种思潮。随着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渐渐发展,幼弱的民族资产阶级的渐渐形成,主张变法自强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甲午战争前后,触景伤时、力主变法的人,便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运动。这种人,在朝廷中以江苏常熟人、户部尚书、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为代表,在朝廷之外,活动最欢的则是康有为。
康有为是广东南海人,祖父做过学博(县学教官),父亲做过知县。11岁时,父亲死了,他就到连州县跟祖父康赞修学习理学。他学得虔诚而用功,开口闭口总是“圣人云”,因此,人们把康有为称作“圣人为”。
不过,在往来乡试的途中,这个“圣人为”却不断地了解世界、攻读译书,思想并不守旧。光绪十四年(1888),康有为在应顺天乡试时,即首次上书主张变法,随后又写了《新学伪经考》、《孔子改制考》,宣传变法的主张,还在广州长兴里主办“万木草堂”学馆,培养变法志士。
光绪二十一年(1895),在京应试时,组织了1300多名举人联名上书,主张处分签订《马关条约》的臣僚,拒绝批准这条约,迁都西安,“练兵强天下之势,变法成天下之治”。
光绪二十三年(1897)十一月至光绪二十四年(1898)3月、7月,德、俄、法等国,以干涉日本还辽“有功”,分别强占了胶州湾、旅大港和广州湾,英国也乘机强占了威海卫和九龙,民情大愤。12月,康有为于是第五次上书,呼吁变法,并指出光绪皇帝亲定大政才是上策。
但是,光绪皇帝面临的,却并非上下都“坚苦一心”、"亟求兴革”。甲午战后,朝廷内的两党(帝党、后党),阵营更加分明,连一般臣工也知道存在着“老母班”和“孩子班"。以慈禧太后为首的老母班,一心投靠俄国。
光绪二十二年(1896),李鸿章跑到俄国签订了《中俄密约》,向俄国出卖了路权、矿权、军港和驻兵权,回国后还吹嘘:“我可以担保二十年以内不发生什么事情。”
帝党分子文廷式等组织了强学会,创办了《中外纪闻》(初名《万国公报》),李鸿章的亲家、御史杨崇伊便奏称他们是结党营私、贩卖西学,慈禧太后就强迫光绪皇帝下令封闭和查禁,后来更罢了文廷式的官。
现在,光绪皇帝看了康有为的第五封上书,想召见他,后党另一头目奕?便出来阻拦,说:“本朝成例,非四品以上官不得召见,皇上有所询问,可命大臣传语。”
光绪二十四年(1898)1月24日下午3点来钟,由李鸿章、翁同龢、荣禄(兵部尚书)等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西花厅,召见康有为。荣禄首先发难,说:“祖宗之法不能变。“
康有为立即驳道:“祖宗之法以治祖宗之地。今祖宗之地不能守,何有于祖宗之法!即如此地为外交署,亦非祖宗之法所固有。因时制宜、诚非得已!”
李鸿章间:“那么,六部可以尽撤、则例可以尽弃吗?”
康有为答:“……就是一时不能全改,也当斟酌情形逐步地改,这样,新政才能推行。”
至于政治、经济措施方面的问题,康有为更是答得头头是道,直谈到天黑以后才结束。
翁同龢再次向光绪皇帝推荐康有为说:“有为之才,过臣百倍。”而康有为,则在被大臣召见后的第五天,又写出了第六次的上书《应诏统筹全局折》,折中再次强调“能变则全,不变则亡;全变则强,小变仍亡”,而且请皇帝率大臣宣誓变法,设上书所揽才考政,设制度局(下包法律、度支、工商、教育、陆军、海军等十二局)议政实行,还建议改革科举、设立学堂、翻译西书。
不久,又第七次上书,鼓吹学习日本明治维新的精神。夏天,御史杨深秀等也上书请求“明定国是"。
慈禧太后则假惺惺地表示:“皇上要办的事情,太后决不阻挡。”于是,光绪皇帝便在6月11日下诏,宣布变法。有名的“百日维新”活动开始了。
16日,光绪皇帝破例召见了康有为,跟他谈了两小时。光绪皇帝说:“你定的条理章则很详备。“
康有为问:“那么皇上为何不厉行呢?”
光绪皇帝看看帘子外面,停了一会儿,感慨道:“我受到种种牵制,不能放手干呵!“
于是,康有为建议:“皇上可以就权力所能做到的先做";"只要用京卿、御史两官分别担任内外各种差事,事情就可以办起来";“下谕旨很重要,请皇上多下谕旨……他们(守旧大臣们)就无从驳议了”……
光绪皇帝听了很高兴,宣布康有为做总理衙门章京行走,专管奏折之事。不久,又召见康的学生梁启超,赐他六品衔,主持办大学堂和译书,还召见了谭嗣同、刘光第、杨锐、林旭,赐给他们四品卿衔,做军机处章京(人们称这四人为“军机四卿"),批阅奏折、拟写谕稿。
这样,康有为和“军机四卿”,借助光绪皇帝的“上谕”,把变法运动推向了高潮。从6月11日到9月21日,103天里,上谕一共下了110多道。主要内容是:
文化、教育和思想方面,宣布:废除八股,改革科举制度,秀才考策论,不凭楷法(字的好坏)取士,开设经济特科(考拔科技人才);设立京师大学堂(北京大学前身),各省书院一律改为中学、西学兼授的学堂,并在各地筹办铁路、矿务、农务、医科等专门学堂,学习西方先进科学;派人出国游学、游历考察;奖励发明创造和科技著作,鼓励办报,禁止官吏阻挡言路。
光绪皇帝本人,每天从早到晚批阅奏章。奏章格式也不讲究,有的甚至写成一张二尺长条,跟普通信札一样。有个举人,在奏章上骂光绪皇帝“变乱祖宗之法,自称开创,置祖宗于何地?”有人看了,主张法办,光绪皇帝则说:“我正在广开言路,如果把他办了,还有人敢上书言事吗?”这可看出光绪皇帝变法的决心不小。
财政、经济方面,宣布:改革财政,编制预算、决算;保护、奖励工商业(在北京设立农、工、商总局,各省设立分局),修铁路、开矿产(在北京设立铁路、矿务总局),办邮局、撤驿站(在北京和各通商口岸设立邮政局,各省、府、州县也办邮政,旧有驿站逐渐撤销)。
军事、政治方面,宣布:精练陆、海军,采用新法,八旗满、蒙、汉军,也一律改习洋枪、洋机抬枪,“按照泰西兵制,更定新章,认真操演”,枪弹、炮弹也统一规格,各省还要增加水师学堂招生名额。
改订规章制度,精简机构,裁汰冗员:栽撤皇室家务管理机关詹事府、光禄寺、鸿胪寺、太常寺、太仆寺、大理寺以及掌管内外章奏的通政司等衙门;裁撤督抚同城的鄂、滇、粤三省的巡抚;并要求各督抚“将现有各局所有冗员,一律裁撤尽净,并将候补、分发、捐纳、劳绩等项人员,一律严加甄别、沙汰",盐道、水利方面的闲官,也在裁汰之列。
对于那些坐吃山空的旗人,“上谕”说得很巧妙:过去“格于定例,不得在外经商贸易……现……驰宽其禁,俾得各习四民(士农工商)之业,以资生计",实际上是叫他们从今而后自食其力。
这一切,不但违背了墨守成法的后党的利益,而且,遭到了一切守旧势力的不满。湖南有个举人叫做曾廉的,马上上书请求处死康、梁;内务府大臣立三,也领着满员到慈禧太后居住的颐和园告状;庆亲王奕劻还和太监李莲英一道,同时跪在慈禧太后脚下请求太后重新“训政”。
至于慈禧太后本人,那就闹得更凶。早在光绪皇帝下诏变法后的第四天,她就逼着光绪皇帝下了三道朱谕:
撤翁同龢户部尚书之职,说他“揽权狂悖"(实际上因他在甲午战时拒绝给颐和园修建工程拨款,荐举康有为、主张变法,并知道了她想用阅兵方式废掉光绪皇帝);
新授二品以上大员,必须到太后那里谢恩(批准);
任兵部尚书荣禄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(以便亲自抓住京津一带的军权)。
慈禧太后就这样假光绪皇帝之手,首先孤立了他,控制了人权、军权,并与荣禄约好:秋天乘她和光绪皇帝去天津阅兵之机,发动兵变,废掉光绪皇帝。
荣禄到天津抓军权去了,慈禧太后就命四川总督裕禄做礼部左侍郎入军机处,侦察帝党动静,还叫自己的亲信做负责正阳、崇文、宣武等九门警务的步军统领,对宪兵队“健锐营”和颐和园警务官,也派自己的亲信掌握。
9月初,光绪皇帝罢免了阻挡言路的后党分子、礼部尚书怀塔布等六名堂官,慈禧太后便劝在颐和园陪她的怀塔布的妻子暂时忍耐。光绪皇帝把李鸿章撵出出总理衙门后,慈禧太后就叫裕禄在衙门行走。
后党分子得到慈禧太后做靠山,也更放肆攻击帝党和皇帝,他们四处造谣,说光绪皇帝要谋害慈禧太后。于是,慈禧太后也就加紧发动政变了。
14日,荣禄把聂士成率领的武毅军(比较能打)调到天津(以防小站袁世凯的新军有变),又调董福祥的甘军进驻北京郊区的长辛店(以切断小站和京城间的通道,并支持北京城内的卫队)。
光绪皇帝受到威压,给杨锐下密诏说:太后不愿将法尽变,老谬昏庸大臣难以罢免,“朕之权力,实有未足,朕位且不能保”,“尔等与林旭、谭嗣同、刘光第及诸同志妥速筹商,设法营救”。17日,又亲自写了一道密诏叫林旭带出给康有为,叫他“迅速出外,不可延迟”,以便“将来更效驰驱,共建大业”。
谭、林、康等人捧诏相商,谭想去求一直支持新法的袁世凯,林旭不赞成,并引用东汉末袁绍与何进想召董卓诛宦官,最后董卓竟废汉少帝刘辩而立汉献帝刘协,把持朝政的故事,劝谭不要轻向袁谈。
但大家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,18日夜里,谭嗣同只好去找暂住在北京法华寺的袁世凯了。
谭问袁:“皇上是何等样人?”
袁说:“旷代圣主”。
谭于是说:“现在可以救我圣主的,只有你;你愿意救他就救他”,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,继续道:“如果你不欲救皇上,向颐和园告密,杀了我的头,也可以得大官。”
袁世凯当即答道:“你把我袁某看作什么人!皇上是我们共事的圣主,救护的责任是你的,也是我要担当的",随后又说:“阅兵时,如果皇上到了我的营里,那么杀荣禄就像杀一条狗一样!”谈话一直到三更。
第二天,康有为去求英、日公使干预,也未奏效。
第三天,袁世凯被召见,向光绪皇帝说:“新进诸人,固不乏明达勇猛之士,但阅历太浅,办事不能慎密,倘有疏误,累及皇上关系极重,总求十分留意。”他把自己打扮成忠臣,又把“泄密”的责任推给别人。而当天傍晚,他却只带一个卫兵,匆匆赶赴天津,向荣禄告密,还胡说帝党叫他率兵冲进颐和园,“在乱兵中结果太后的生命”。
荣禄连夜赶到颐和园报告慈禧,慈禧立命李莲英备了銮舆,亲自率兵回宫政变。
9月21日清晨,光绪第三次得到太监王商报告后,便在外殿石坪上跪迎慈禧。慈禧满面怒容,光绪请安,她听若未闻,由李莲英搀着,直冲光绪的寝殿,问:“子杀父母,该何罪?!”
光绪皇帝本来骨头就软,又深受封建孝道的教育,加之手头更无任何实力,因此,不得不屈从于“亲爸爸”慈禧的淫威。
慈禧遂以光绪的名义下诏宣布皇帝有病,由她“临朝听政”。从此,光绪每晨只是坐在慈禧的右边受朝而不能发言,朝罢即被押往瀛台,成了坐关和尚和不带枷锁的囚犯(他的爱妃珍妃却被囚禁在御花园东北角的小屋里)。
慈禧又同时下令废除新政(只有京师大学堂被保留下来)、捕杀变法分子,至此,“百日维新”宣告失败。
28日下午四时许,“军机四卿”谭嗣同、刘光第、杨锐、林旭,和康广仁(有为之弟)、杨深秀(政变后还上疏质问为何囚禁皇帝和训政),被杀于宣武门外菜市口,史称此六人为“六君子”。
康有为事前逃到天津,搭了英商太古公司“重庆”轮到上海,然后又由英国兵舰护送到香港;梁启超则在日本人的掩护下,化装逃往日本。
事发前,人们也劝谭嗣同逃跑,这个湖南浏阳的革新派战将却说:“各国变法都是流了血才成功的,中国还没有人为变法流过血,所以不成功,现在让我开个头吧!”
还有个叫王正谊的大侠(民间传说中的大刀王五),愿意做保镖跟他同逃,他也拒绝了。
被捕后,谭嗣同毫不屈服,挥笔题诗牢壁道:
望门投止思张俭,忍死须臾待杜根。
我自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。
其他五君子,临刑也表现得很慷慨。
然而,参与变法、行法的“帝党分子”,彻底被击败了,翁同龢在家乡被管制,积极推行新法的湖南巡抚陈宝簸箴以及其他40多人,也通通被革职。
而荣禄则升任“军机大臣上行走",裕禄也当了直隶总督,袁世凯更是从直隶按察使升为护理直隶总督。李鸿章也被重新起用为商务大臣、两广总督,他在广东,把梁启超的90岁的祖母逼死在狱中,又挖了梁家的祖坟。那个梳头房的太监李莲英,政变后更是“青云得步树”,死的时候,庆典如同元勋,存有的现银竟达三百余万两!
“百日维新”的失败,说明仅仅依靠一个软弱的封建皇帝自上而下地发布诏书,甚至想用袁世凯这个军阀来为新政卖命,想以学习西方资本主义来抵制帝国主义的侵略,实际上只不过是与虎谋皮,纯属幻想,在顽固的封建势力的镇压下必然要遭到失败。
在后党投降卖国路线的统治下,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对于广大人民的压迫、剥削,更加沉重而残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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