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王的麦粒：古地中海文明及其银币贸易网

文｜赵恺

作为西方文明的发源地，地中海不仅孕育了古埃及、古希腊、古罗马地区众多宛如群星般璀璨的城邦，更在彼此交往中催生出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经济、政治制度。在这个过程中，制造精良的银币作为支付手段和文化载体扮演着极为重要的作用。

其中至今仍被希腊政府引用为货币单位的“德拉克马”银币显然影响最为深远，而据学者考证，这个拗口的名字在古希腊语中意为“一把”，代表其与一把麦粒等重。或许对于那些有权将头像铸造其上的君王而言，银币便只是生生不息、可以随意赠予或收缴的麦粒而已。但在普罗大众的眼中，这些闪亮的贵金属却可能是最为宝贵的梦想之门。

依照希罗多德等学者所构筑的古希腊历史观，环地中海地区最先采用贵金属铸币的，乃是崛起于小亚细亚西部的吕底亚人。作为曾经生活于黑海沿岸的雅利安人分支，吕底亚人于公元前3000年左右翻越高加索山脉，进入安那托利亚高原地区。

土耳其警方在打击文物走私行动中缴获的吕底亚古钱币

在雄踞小亚细亚，与埃及、亚述两大强权对峙的赫梯帝国羽翼之下，吕底亚人小心翼翼地积蓄着力量。终于随着公元前12世纪赫梯帝国在连年战争和瘟疫中陷于崩溃，吕底亚人利用小亚细亚地区的政治真空，成功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，并在此后的数百年中韬光养晦，最终凭借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和较为先进的铸币理念，一跃成为地区霸主。

所谓“自然优势”，是指吕底亚人所生活的赫穆斯河（今称盖迪兹河）流域，富含金、银矿藏，这些贵金属以沙砾的形态顺流而下，很快便吸引了邻河而居的吕底亚人。而在周边苏美尔、亚述等强国的文化辐射之下，吕底亚人兼容并蓄地吸收了其货币制度，形成自己独特的铸币体系。

公元前2113年，乌尔人统一了两河流域，建立起“新苏美尔王朝”（亦称乌尔第三王朝）。而根据相关考古文献，乌尔人曾将白银作为大宗税赋及财富贮藏的重要手段，但并未以铸币的形式运用于日常的生产和经营活动。而亚述王朝出土的泥板文书之中，更随处可见将黑铅用于借贷和罚款的记录。

在将自身的矿藏优势与邻国先进的金融理念结合后，吕底亚人铸造出了迄今为止第一款用于流通的金属铸币——琥珀金币。所谓“琥珀金”，指的是一种天然的金银合金。而根据考古发现，在吕底亚人所铸造的琥铂金币中，其黄金含量从45%到85%不等。

据此有学者认为，吕底亚人已然掌握从琥珀金中提炼纯金及纯银的技术，并刻意降低其货币中的黄金含量，以达到从中渔利的目的。而历史上从俄罗斯草原南下的辛梅里安人，之所以与吕底亚人大打出手，便是因为不满对方恶意降低货币的质量，导致自己在贸易中蒙受巨大损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