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你以为周穆王的梦想只是当个旅行家、探索世界那么简单,那就他想要创下千秋功业,当个盛世明君。从春秋时人的推崇,将他与商汤、周武功业并列来看,周穆王确实以实际行动成就了雄主美名。传闻就在他遨游在外、流连忘返时,东南方的徐偃王造反,对成周造成巨大威胁,幸有造父驾驭千里马,穆天子得以“长驱归周,一日千里以救乱”。
徐偃王为徐国国君,据说是辅佐大禹治水有功的伯益后代。徐偃王生来就注定不凡。据晋张华《博物志》引述的《徐偃王志》载,徐偃王的生母是徐国宫女,一日,该宫女产下一枚蛋,徐国国君认为很不吉利,就命人将蛋扔到河边,恰巧被一只名为“鹄苍”的神犬捡了起来,带回了家。“鹄苍”主人是一名独孤老妇,见此情形很是诧异,在她精心照料下,从蛋里孵化出一名仰面躺着的男婴,取名为“偃”,徐国国君听此奇闻后,决定收养这个男孩,小孩渐渐长大,既仁义又聪明,成为国君后,江淮一带的小诸侯国纷纷屈服于他,徐国实力大为增强。
徐偃王的身世传闻看似无稽之谈,但这种卵生神话却广泛流传于东夷民族之中,反映的是其背后的鸟崇拜心理。
早在西周初建时,活跃在鲁东南的徐国就是兴兵反周的中坚力量、东夷集团的主力军。周公东征后,徐国时服时叛,经常与鲁国发生摩擦,以致后者一度封锁东郊交通。在与鲁国几次较量失败后,徐国向南逃遁,迁到今皖东北、苏西北的淮河两岸一带定居,不时挑起战争。到徐偃王时,他联合周边诸侯国对周发动了一次强势攻击,从淮河一直打到黄河边上,深入核心区域,威胁东都洛邑。有多篇青铜器铭文记录了双方的交锋,首都博物馆藏班簋即是“物证”。
说来,班簋的发现同《穆天子书》一样,纯属意外。1966年后,北京地区大量古旧图书、文物古董成了“破四旧”的对象,有的被当场焚毁,有的被送往废品站、造纸厂和炼铜厂。为了抢救和保护文物,北京市文物工作者组成古书文物清理小组,每天在废品堆里寻宝。1972年6月的一天,北京市文物管理处呼玉衡、华义武师徒早早就来到北京市物资回收公司有色金属供应站,华义武后来回忆,他们从早上9点钟开始拣选,到中午12点多钟,从废铜堆中发现了三块铜器残片,一块是器壁,一块是带有铭文的器底,还有一块是器足。这可不得了,二人将搜寻到的碎片打包好,带回办公处请青铜器专家程长新先生鉴定,程先生仔细察看纹饰和铭文后,初步认定当是一件西周时期的有铭铜器,于是大家又返回废铜堆里仔细翻找,终于又找到器物的口部、腹部、耳部等残片。经过认真对接、辨认铭文,最终确定这件文物就是清宫旧藏班簋,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时流散出宫,“大隐”于民间,直到被再次发现。
尽管班簋器身毁坏过半,仅残留口部、腹部、器耳等,但器底铭文基本完整地保存下来。铭文大意为:八月初的甲戌这天,周王在宗周册命毛伯接任虢城公的职位,担任王朝执政大臣,以“毛公”身份护卫王位,作天下的表率,同时掌管繁、蜀、巢三个方国,并给予毛公赏赐。册命完毕后,周王命令毛公率领封君及其部族等人征伐东方“戎”,同时指派吴伯率领其军队从左方辅助毛公,又命吕伯率军作右方辅助,并命令毛班:“率领你的族人跟随毛父出征,出城之后负责保卫毛公的人身安全。”三年之后,毛公平定叛乱,班师回朝,向上天祭告其事:东国之民不明白上天的旨意,所以灭亡了。因此只有敬重德行才能无所违失。毛班为颂扬其父功德,做此簋,“子子孙孙世其永宝”,希望子孙世代珍爱它。
周王如此兴师动众,对手“戎”究竟是谁?不少学者认为,伐戎即伐徐偃王。周穆王征徐的战役,历时3年,可见战争规模不小,除毛公、吕伯、吴伯等参与其中外,周穆王还命令伯雍父率师戍守在古师(今河南太康县南),以道(今河南汝南附近)和胡(今安徽阜阳附近)两个小国为前哨,伯雍父来往于此三地。其实周人早在淮域边界设有防御性据点,防范淮夷攻击。饶是如此,淮夷还是突破防线,“敢伐内国”。在伯雍父抵御淮夷战斗中,最为关键的一次战役是簋所载(即伯雍父)率领成周军队追击淮夷,在棫林(今河南叶县东)与戎激战,大获全胜,俘敌100,缴获兵器135件,救回被戎所俘西周百姓114人,整个战争过程中,毫发未损。淮夷的这次入侵虽以失败告终,然而淮夷能够做出跨越边界深入的行动,实力不容小觑。
传统文献说徐偃王挑起战争,而后英明神武的周穆王凭一己之力轻易打败,金文显示的事实并非如此,虽然结果最终一样——徐偃王惨败,但过程肯定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和艰难。经此一役后,东西南北四方局势大体稳定,周穆王效仿前贤,大会诸侯于涂山,向天下昭告周天子的权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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